孙晓玲

外婆离开我们已经20多年了。外婆不识字，但非常识事。外婆的“名言”张口就来，生动形象，朴实无华，话糙理不糙，富含哲理，且诙谐幽默。

小时候，家里有口大锅灶，外婆烧火做饭，我总是脚前脚后跟着。外婆麻利地打了一个草把子揣进锅膛，用火叉把草把子挑起来，火迅速蹿了起来。外婆说：“火要空心，人要忠心。”意思是说，要想炉火旺，一定要有空间、空气；同理，人对人要忠诚有心，才能长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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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小学时，我对外婆说的话常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。外婆说着“生成皮，长成骨，到老的驼子抈不直”，对逃课的我，拿起做衣服用的尺子，毫不留情地打，我疼得哇哇大哭，还继续狡辩，外婆又来一句：“嘴打锣，舌打鼓，看你以后还敢赖学。”不成才，要成人，外婆语重心长。

遇有亲友相见，外婆就会提醒：“喊人不折本，舌头打个滚。”面对睡懒觉的我，外婆通过捏鼻子、抠脚板底、掏腋窝等，让我起床，还自编自唱：“说起就起，说爬就爬，吃肉包子又喝茶喽！”而我要拗上半天，外婆则脸一板：“迟起三慌，早起三光！”

“靠山山倒，靠人人倒，靠自己最好。”“力气不是财，去了又会来。”这是我工作后，外婆常说的。外婆鼓励我虚心向师傅学习，要吃得苦中苦；做事要持之以恒，不能“麻雀子屙屎——一阵头”。

到了我婚嫁的年龄，外婆的“不要依了草鞋，戳了脚”“娘夸女儿不为夸，婆夸媳妇赛桃花”等“名言”不绝于耳。

1999年，我成了下岗工人，面对上有老下有小，我迷茫了。外婆拉着我的手说，“活人嘴里长不出青草，荒年饿不死手艺人”，让我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。“端人家的碗，要受人家的管。”外婆的话，说得我连连点头。终于，我成了一家企业的星级员工。

“过头的饭吃得，过头的话说不得。”“吃的盐和米，讲的情和理。”外婆除了传承祖辈的谚语外，还会改编：“世上无难事，只要心一狠。”外婆说，做任何事都要狠下心来。

外婆老了。77岁那年，不慎摔伤，一生几乎不进医院的外婆无限感慨：“人活八十八，不知瘸和瞎。”十年后，弥留之际的外婆还念叨：“锥子没有两头尖。”我趴在外婆的身边，抚摸着外婆的脸，将外婆散落的头发拢在耳后，泪已千行。

外婆永远地走了，留下的“名言”，我已烂熟于心。